9月11日上午，在河北衡水舉行的濕地園林與濱水城市高端學術交流上，華中農業大學教授包滿珠發表題為《淺談城市建設與自然生態系統的關系》的演講，提出要尊重自然、敬畏自然，要把城市建設得自然一點，把園林建設得自然一點，人與自然更協調一點。

　　以下為演講實錄：

▲華中農業大學教授包滿珠演講

　　非常高興有機會再次來到衡水，跟大家做交流。這次會議的主題是濕地園林和濱水城市，當時組委會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擬了這樣一個題目，跟大家做一個交流，探討城市建設與自然生態系統的關系的問題。

　　圖上是我隨手拍的照片，這個照片一看就是很自然的一種生態系統，對人基本上沒有干擾的一種生態系統，如果大家要在城市里找到這樣一個地方的話，還是很難的。大江大河的形成是彎彎曲曲的，溪流在形成的過程中也是一種很自然的形態。說到自然這個詞，大家都習慣于用這個詞，說你這個人做得怎么樣，表演得怎么樣，首先要看自然不自然，自然，實際上是一種境界。如果說我們把自然真正的意義理解透了，自然的東西在大家心目當中是最合理的東西，如果說做得不合理，最直接的評判就是不自然。

▲自然的生態系統

　　青海湖邊上的湖水和岸邊的關系，是很自然的緩坡入地，圖上這個環境乍一看不漂亮，實際上它就是一種自然的形態，現在，人為已經對它有了干擾，邊兒上已經有路了。西藏的魯朗鎮，拉薩到林芝之間的路上，2006年拍的，1991年我也拍過，2006年跟1991年比已經退化了不少，1991年我去的時候草地上的報春花更密集，鳶尾也更密集，2006年去的時候已經有點退化了，但人對它的影響幾乎沒有，或者說很小。新疆庫爾勒塔里木河邊上拍的照片，胡楊林是最耐干旱的樹種，同樣也是最耐水的樹種，常年漂在水里也沒問題，這就是胡楊，這是一種自然的形態。天山的天池邊兒上是湖泊與森林的交接關系，山腳下面有一些人做的蒙古包，作為人為的小的構筑。

▲天山腳下

　　人在自然界里的時候其實非常渺小，所以說，實際上是我們的理念出了問題，人類在自然界中的位置有問題，因為自然是長期進化的一種產物，實際上自然界里的很多東西，形成的過程是具有內在的規律，是不可抗拒的。人的所作所為都在破壞自然，我們修房子也好，修道路也好，建機場也好，建城市都是在破壞自然，這是毋庸置疑的。人在改造自然，破壞自然的過程當中，怎么樣把人與自然的關系處理好，這實際上就是我們需要面對的一個大的課題，我們對自然的改變越大，自然界對我們的報復就越大。

　　比如說現在我們又在修水庫，修三峽大壩，金沙江上游又在修一個很大的大壩，水的截流量很大，水的本質是自然的河流，流就流下去了，如果把它截住了，無形中就增加了多少億立方米的體積，實際上就等于增加了多少億公斤的承重，這就改變了地殼的應力。歷史上有很多地震、天災都與人禍相關，比如唐山大地震，跟地下挖煤有關系，本來地表是很實的整體，把它挖空了，挖空了以后改變了地殼的應力，能量總得有地方釋放，就來了一個大地震。

　　古人在這方面做得比我們現代人更聰明一些，一方面強調天人合一，另一方面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要師法自然、道法自然。不管你要做什么，以前我們修房子，首先要選址，園林說的是相地，這個地選在什么地方實際上很有學問，光照、風向、空氣的流動等等，都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如果蓋房子地方沒選好，比如說前段時間（山東）壽光發大水了，全國人民都很關注，直接的經濟損失有92億元，其中有一個村子就被水沖走了，整個村子都沒了。為什么？那個村子建的位置不對，建在了歷史的泄洪道上，幾百年遇不到一次，但是這次遇到了，當然這與上游水庫泄洪有關系，整個村子就被沖走了，這就是在建村子的時候就沒有選好地方。古人對這方面很注意，古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當時人的能量比較小，人的機械化程度沒有那么高，現在高速公路、高速鐵路修的過程中都是機械化作業，所以現在實際上我們的觀念改變了。

　　整個城市規劃與自然的關系，首先要尊重自然。實際上城市規劃和建設就是改造自然的過程，要是聰明的、高明的規劃師，應該是順其自然，而不是逆自然而上。不是肆意地改造自然、破壞自然，整個城市規劃和自然的關系一定要處理好。當下的問題確確實實比較多，首先我們在腦海里有一個概念：人定勝天。人一定是能夠勝過自然的，其實這個是大錯特錯。人永遠不可能戰勝自然。自然，這是一個世間萬物內在的法定的規律，就是那么運轉的，你想人能夠戰勝自然，那是夢想，也是妄想，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我們是隨意的改造，肆無忌憚地破壞，巧立名目地破壞。現在很多項目以自然建設、恢復生態的名義立項，實際上做下來還是破壞自然，每做一步，以自然的名義，以生態系統的名義立項，恢復的名義立項，實際上做下來還是在破壞生態系統。現代化的程度越高，人的野心越膨脹，對自然越來越不尊重，也不敬畏了。在座的各位能感受到宏觀的建筑，宏觀的工程越來越多，實際上總有一天會得到自然的報應，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澳大利亞悉尼市

　　圖上這張照片我反反復復用了十幾年了，這是澳大利亞悉尼市，這是飛機快降落的時候，在飛機上拍的。河流兩岸保持了自然的生態系統，在我們國家河流兩岸都爭相蓋房子，離河流越近越好，有的人甚至有權利把房子建在河流邊兒上，甚至建到河流中間去了，顯示了他的本事。我所在的城市是武漢，曾經在長江的龜山腳下，防護堤內建了一組別墅，而且是高檔別墅，最后一看是在泄洪堤內最后又炸掉清理掉了，我覺得清理掉了是對的，人不清理到時候自然界也會把你清理掉。這幅是悉尼對海灣的保護，都是用橋梁架起來，都是活水，從規劃設置控制上來看，這一點非常重要。這幅圖上是藍色的多瑙河，我們建城的話，沿著河的兩岸都是高密度的建筑，進行高強度的開發，人家是低強度開發，小游艇和碼頭，沒有大型的建筑物，人家保留了河流的自然面貌和姿態。

▲悉尼海灣

　　所以，我們應怎么樣科學地建設城市？城市做總體規劃的時候，就應該將自然生態系統比較完整的保留下來。你的湖泊、山體、河流，把自然生態系統先保留下來，這才是第一步。在這個基礎上，合理地布置綠地系統，綠地系統布置好了以后，在自然生態系統和綠地生態系統之間形成有機的聯系，在這個基礎之上，剩下的地方再做道路，再做建筑，這樣的話整個城市就和自然比較協調了。園林更是如此，園林是整個城市里面有生命的基礎設施，在建城市的過程中，城市就是鋼筋混凝土的森林，建筑、道路至少占了2/3的土地。園林在整個城市里面是最自然的一部分，要雖由人作、宛自天開，要師法自然、回歸自然，我們做的過程中就要想辦法把城市建得更加自然一點。

▲澳大利亞植物園

　　這個是澳大利亞的熱帶風光，人家做的園林手法非常自然，植物都是自然的形體，充分展現了它的自然美。從園林的角度來說，要處理好園林與自然的關系，處理好園林與人文的關系，把握好尺度，也要做好保護。現在有時候人做的事情，經常讓我們自己感到很無語，經常是做一些非常離奇，超出人們想象的事情，有的是不保護，有的是粗制濫造，造的東西確確實實讓人看著實在是慘不忍睹。我們要有正確的理念，要有正確的技術手法，才能得到合理的效果。

▲維也納街頭綠地

　　我在南非的開普敦植物園看到，整個城市和自然很好地融為了一體，我們國家哪個城市，拍出來的照片都沒有這個樣子，現在我們的房子修的越來越高，住宅樓都是二、三十層，沒有哪個城市能夠跟自然融為一體的，這個植物園人工的地方是草坪，其實是真正的和山體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這個是維也納街頭的園林綠地，大家一看就很自然，雖然是人做的園林綠地，實際上是很自然的一種形態，沒有哪一棵樹是通過修剪整形，就是展現植物的自然美，而我們的園林都是修得方方正正的，所以，人居環境本身是人和自然的一種關系。這幅圖上是西藏魯朗一帶，籬笆是喂牛用的，這就是人與自然的關系，這張照片能夠比較好地反映出來，做公園設計的時候，我們經常做一些大草坪，圖上就是一塊兒自然的大草坪，其實中間還是有變成中間散落了一小叢、一小叢的植物，我們要能做成這樣就不容易。

▲西藏魯朗

　　這幅是山區農耕地區的形態，這是人已經改造了的自然，人開出了地，在這兒種地，同時自然也已經被改變了。這是美國拍的照片，這個草很普通，我以前在武漢田埂上走，隨處可見的草，其實用在園林里面也是一種回歸自然的感覺。這個是英國的照片，造園百科全書上的一張照片，這種花境能夠設計出來，能夠建造出來，其實是我們做園林人的最高境界。在座的可能有很多設計師，有很多大師，我們能不能做出這樣的東西？我們能不能設計出來，能不能種出來，做出這樣的花境是真正的高手。這是源于自然而高于自然，這應該是我們追求的一種境界。

▲山區農耕地

　　圖上這幾種花兒組合在一起，和你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的感覺是一樣的。這樣使得我們在城市之中無形中感覺回到了自然，所以自然實際上是大美。最近韓國整形很熱，本來長得挺好看的小姑娘，結果一去整形就變得不美了，至少沒有自然美了。其實不管你長成什么樣，自然的就是美的，越整形可能就越丑。就像我們寫字一樣，一筆寫成的，肯定就是一種自然美，但是你要描一下，越描越丑。人的整形也是一樣的，整得再漂亮，越整其實越丑。

▲英國自然花境

　　最后用兩個詞來結束我的演講。我們要尊重自然、敬畏自然，人永遠不可能戰勝自然，而且自然美應該是真正的大美。當年，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南非有一個教授，實際上是荷蘭人，他講到“我們要溫柔地觸摸大地”，不要對自然、對大地肆意的破壞，我們要把城市建設得自然一點，把園林建設得自然一點，人與自然更協調一點，這樣就真正形成了大美。

　　包滿珠：華中農業大學教授，住建部風景園林專家委員會委員，湖北省園藝學會理事長，《園藝學報》副主編，《中國園林》、《風景園林》編委，發表論文100多篇，申請國家專利 4 項，主編、參編、主譯專著及教材10余部，入選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資助計劃，獲國務院特殊津貼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