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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因山就勢
因山就勢，是我國風景名勝區人文構景中傳統的原則，也是處理一般建筑與環境關系的普遍手法。這是千百年實踐經驗的總結，值得發揚光大。今天的風景名勝區建設，尤其需要貫徹這個原則。 一、因山就勢——風景區人文構景原則 所謂風景名勝區的人文構景，是指組成風景區一切人為因素“得體合宜”的布局。這些人為因素包括建筑、道路、摩崖石刻等等。如何做到“巧而得體”，“精而合宜”呢？最重要最普遍的原則就是因山就勢。那么它包含什么內容與指導思想呢？ 1.因山就勢，體現了人文構景要以自然景觀為主體的思想。人文景觀在于協調、裝飾、加強風景自然美的形象，而不是喧賓奪主。畫論云:“山之體石為骨，林木為衣，草為毛發，水為血脈，云煙為神采，嵐靄為氣象，寺觀、村落、橋梁為裝飾也”。把人文景觀內容，比作裝飾是很貼切的。得體的裝飾可以起到增美的效果，但起不到決定風景美的作用。正如華麗的首飾，改變不了五官不正的面容一樣。同理，最好的建筑也代替不了風景的自然美。 2.因山就勢，既要有“意在筆先”的預想，又能獲得觸景生情的效果。這就是說，一方面對環境美要有高度的欣賞能力；另一方面還要研究環境對人的感應效果。所謂環境感應，就是人們對周圍環境的觀感、觀賞、聯想等認識過程的反映。“意在筆先”，包含著豐富的思想內容，如寺觀廟宇建筑，出于宗教的旨意和修行養性思想；文人學士和騷人墨客的山居、別墅，反映隱逸思想；亭、榭、閣、塔、摩崖石刻，則反映我們的祖先崇尚山水的精神文化素養等等。 3.因山就勢，體現人文景觀各要素應按功能而就其勢、定其位。“宜亭斯亭，宜榭斯榭”。按可行、可看、可游、可居等不同的功能而各得其所。 4.因山就勢，要求定位后的工程建筑，獨具匠心，“因境而成”。也就是說，具體到個別建筑物，也要順著自然的小環境，那怕是一樹一石，只要具有美學價值和自然意趣，都應得到保護，然后“量其廣狹，隨曲合方……”，“未可拘牽”地設計建造，而不是先抄圖紙，大動上方，開山炸石，人造平原。要因境而成，不是毀境而就。 二、“遠取勢，近取質” 深入了解和運用因山就勢這一原則，必須充分掌握熟悉各個風景區山勢的形象特征和本質特征。為此，規劃設計者應對風景資源進行詳情調查，通過遠望、近看、步步看、面面觀，以大觀小、以小觀大的觀察分析，才能識其大勢，察其本質。 什么是山之勢？畫論指出:“蓋山之體勢似人，人有行走坐臥之形，山有偏正欹斜之勢，人有四肢，山有龍脈分干。”郭熙說:“真山水之川谷，遠望之，以取其勢，近看之，以取其質。”就是說，山之勢是從整體上所觀察到的形態特征。山有“如跳、如坐，如俯仰、如掛腳”之勢。“嶺有平夷之勢，峰有峻峭之勢，巒有圓渾之勢，懸崖有危險之勢，……。”從現代地學觀點來看，勢就是山體的地貌形態，如侵蝕基準面有平夷之勢、斷塊山有峻峭之勢，花崗巖丘陵有圓渾之勢，斷層崖有危險之勢……等。 為了研究真山水的奧妙，不但要遠觀識其大勢，而且要近看剖釋山的“質”。何謂山之質呢？石濤說:“得乾坤之理者，山川之質也。”就是說懂得構成山川的自然規律。因此，山之質，就是構成山體的巖性特征及其風化后形成的特有景觀形象。例如，石灰巖構成的桂林山水與花崗巖構成的華山，由于巖石性質不同、形成的地質條件不同、風化的方式不同，因此，它們的姿態、形象亦各不相同，它們的“文理”也自然不同，而如何“順理成章”地構景，當然也應不相同。 因質施藝地設計人文景觀內容，才能使人工美與自然美取得高度統一，從而獲得最佳的效果。 三、因山就勢的人文構景舉例 因山就勢的人文構景，在我國眾多的風景名勝區中，留下極為豐富的范例。這是我國寶貴的文化遺產之一。以下舉例因山就勢原則在不同地貌部位的人文構景中的運用及景觀特色。 1.山麓構景:山麓在山坡下部，也叫山腳。這是平原與山地的過渡地帶，背靠山嶺，面向原野，一般堆積著沖積物或坡積物，坡平緩而水源豐富，草木生長條件好，環境優越，交通方便。因此，往往是名山的大門，有條件布置大型建筑群。如泰山的岱廟、華山西岳廟(圖1)、衡山南岳廟、嵩山中岳廟等，都是規模宏大、雄偉壯嚴的大型建筑群，其布局格式，多用豎向軸線對著山岳主峰，使建筑群與山體緊密結合，形成一體，相得蓋彰，形象壯觀偉大。
 圖1 陜西華山西岳廟 山麓的另一種類型，山不高，但有陡壁懸崖，或山勢多變形象豐富，其麓有泉水出露，清泉出而湖塘碧，林木蔥郁，風光秀麗幽雅，則建筑物因境而就，布局自由，好似天然園林。建筑物的布局以橫向伸展為主，造成隱逸環境，其功能宜游、宜憩、宜居，富有田園風光。如太原晉祠、蘇州天平山麓、武夷山沖佑觀、驪山華清池等。 2.山坡:山坡視野開闊，富有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之妙！仰觀山嶺峰巒，俯視錦繡田園。”山坡分凸坡和凹坡。凸坡氣勢雄壯，可環視三方，露而不涵，并能與峰、麓、寺巒等周圍環境呼應。在這里布置建筑，甚為顯眼，可造成“敬仰”氣氛，特別是順坡成階梯式布局，更為壯觀。如五臺山南山、華山群仙觀、恒山十王殿，承德普寧寺、普陀的宗乘之廟等。凹坡的環境則是“山腰掩抱，寺舍可安”，幽曲而含蓄，露屋脊于樹梢，隱殿宇于林間，頗有“見幽人山客而思居”之聯想。這類環境也往往是建筑寺廟的好地方。如恒山北岳神寢宮(圖2)、泰山的普照寺、嵩山嵩陽書院、峨眉山的伏虎寺、普陀山法雨寺等。
 圖2 山西恒山北岳神寢宮 3.山脊與山嶺:山脊是兩條河川的分水嶺，兩個山坡的交接帶。有的圓渾，有的窄如魚脊。山脊起伏連綿而成嶺。嶺與脊往往是登山觀景的天然路線。可俯視山谷叢林、溪流瀑布。因此，沿線常常設置小型的供旅游者觀景、休憩的亭閣，或是紀念性的寶塔，或是導游性的點景建筑等等。我國的萬里長城就是沿嶺脊而建筑的偉大軍事工程，而今成了聞名于世的文化奇跡。在山脊上建筑的還很多，如廣東西樵觀瀑亭、華山蒼龍嶺登道及沿路的建筑物(圖3)。
 圖3 陜西華山蒼龍嶺 4.山谷:環境曲折而幽深，隨溪流伸展，變化無窮。山谷溪流往往是自然理想的登山游覽道，建筑物也與溪水瀑布相結合，并以此為主線而展布。隨著山谷的轉折、寬窄及流水的緩急跌落，有節奏地布置建筑，但切忌連線成街成市。這也是風景區中可游、可居、可行、可看的好環境。如峨嵋山清音閣、杭州九溪十八澗、北京櫻桃溝(圖4)等。
 圖4 北京西山櫻桃溝 5.懸崖峭壁；“無限風光在險峰”，險是重要的景觀形象。所以自古以來，在險峰上做了很多文章。例如北岳懸空寺，在高約100多米的垂直峭壁中間，利用石灰巖差別侵蝕形成的凹壁，建造了一座高空懸壁寺廟。全寺由30多大小殿閣組成，因壁就勢，十分巧妙，舉世罕見。雁蕩山觀音洞，沿合掌峰垂直裂縫，建造九層廟宇；武夷山小藏峰在200米高垂壁中，安裝著虹橋板、架壑船、昆明西山龍門、華山長空棧道等，都是人們在險峰上所創造的人文奇觀。它為人們游覽無限風光提供安全的觀景點、登山道。它又為自然的險景增加了人文色彩。望而生險，使人聯想非神仙而難以樓居的奇景，達到人工“神造”的意境。這是我國古代人民了不起的創造，也是我們民族意志的一種表現。 6.山頂:山頂或稱山頭，山頭有巖頂、土頂、尖頂、圓頂、平頂之分。 山頂在整個山體結構中占有重要地位，猶如人之首，是最能反映精神面貌的主體成分。故山頂是顯示山體勢態的重要標志。不同景觀類型、不同巖性構成的山體，其頂往往是不相同的。高山花崗巖山體的頂峰，狀如芙蓉插云、蓮花探空；低山丘陵花崗巖或沙巖的山頂，則圓渾頓厚。因此，在節理發育的高山花崗巖山頂石峰間，布置適宜的建筑，好似蓮蕊初放，如黃山玉屏樓(但現玉屏樓造型、色彩都不好)、九華山天臺寺(圖5)等。
 圖5 安微九華山天臺寺 平頂、圓頂多見于低山丘陵，遠觀山勢如微波細浪，曲線變化平緩柔暢，其頂筑塔、建亭，若冠之飾珠寶而添彩。如杭州西湖南高峰殿閣、蘇州虎丘塔、紹興塔山、桂林塔山等。 極頂，狹義之山頂，往往多見于高山之巔。其上筑簡樸的石室、石亭，起著立標、觀景作用，如廬山全身大漢陽峰漢陽臺，在此可觀“茫茫九派”，思宇宙之空闊；衡山的祝融峰祝融殿、泰山玉皇頂等，均有“上觀碧落星晨近，下視紅塵世界遙”的意境。 7.漫山建筑:山不高不奇，坡不陡卻頗秀麗，且位于盆地中心或邊緣，或市郊小山丘。它需和周圍整個環境互為構景，如拉薩盆地的布達拉宮、五臺山懷臺鎮菩薩頂(圖6)鎮江金山寺、頤和園佛香閣等。它們借自然山勢作基礎，壯人文景觀的雄麗，成為整個景區的中心。五臺山的懷鎮，是山間盆地，而菩薩頂是小盆地邊緣的孤丘，沿山順勢建筑許多寺廟，直至山頂，成為五臺山佛教活動中心。
 圖6 山西五臺山懷臺鎮菩薩頂 四川忠縣的長江北岸，聳立著一座四周如削的玉印山。一座高達50米的九層樓閣，沿削壁到頂，成為登山頂的唯一通道。側看玉印山與樓閣渾然一體，如同寶塔(圖7)。而正面觀看，則重樓疊閣，十分雄奇。人們登樓上頂，看滾滾長江，碧空帆影，景色無限。這真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不朽之作。
 圖7 四川忠縣石寶寨 8.山間盆地:每個風景區都有許多山谷小盆地，這些深山幽谷，乃是“藏風聚氣”之所，是宜居、宜憩之地。因此，往往成為風景區的聚居、休憩場所，集中布置較大的寺觀廟宇。如雁蕩山靈巖寺，座落在四壁環山，一門出入的小盆地中。還有如武夷山小桃源(圖8)、廬山白鹿洞書院、井岡山茨坪與大小井、黃山北海、紹興蘭亭、九華山九華街、衡山藏經樓等。這類地形往往是徑流匯集，清溪相伴，土壤肥沃，植被茂密，空氣新鮮的良好生態環境，是山岳中的“世外桃源”。由于規模不大，容量有限，切不可布滿建筑，成為山中鬧市，污氣聚而不散，破壞了環境空間。
 圖8 福建武夷山小桃源 9.因山就勢的登山游覽道:一個風景區的游覽路線，不但是動觀風景的導游，而且是組織協調風景區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的紐帶。一條好的游覽路線，既是串連景點，達到移步換景的妙用，又是認識山水之“勢”和“質”的透視線。因山就勢選擇游覽路線，大體有下例幾種情況: ①以山谷溪流為主線的登山道。如泰山登道、武夷山留香澗、黃山云谷寺至北海、華山玉泉院至青柯坪、雁蕩山靈峰至靈巖等等。這類道路與溪流相伴，時離時合，人行其間有清泉可飲、可滌、可觀、可聽。兩山峽峙，時寬時窄，穿林越澗，曲徑通幽，怡然自樂。 ②沿山脊、陡壁開道。如華山青柯坪至山頂，需經千尺幢、百尺峽，沿花崗巖節理風化的裂縫開道(圖9)，既自然又省錢省工，科學地利用了巖體的自然特質，從而達到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效果。而御道、蒼龍嶺，則是兩組節理的交接帶一一尖銳的山脊。由于利用巖石的天然特征，所以遠看不見任何斧鑿的痕跡，近看才有人工奇跡。這是巧奪天工之作。
 圖9 陜西華山青柯坪至山頂 ③坡、谷、嶺、脊，盤折穿插。這是多數山岳風景區的游覽道路組成形式，路景多變而豐富。但亦有規律可循。如北岳恒山的登道，有相當長的一段是利用石灰巖傾斜巖層的差別侵蝕，沿著較硬巖層傾斜面，作適當的開拓，成為十分自然的通道。廬山錦繡谷是新選修相當成功的一條游覽路線，利用大體水平的沙頁巖層，在陡壁與緩坡交接帶修步行道，橫山切谷而過，上可觀重山秀嶺，下可瞰懸谷險景，遠可跳江河原野，路自然而景豐富。 ④懸壁棧道，巖隙一線。山岳風景區的棧道，是歷險峰過絕壁而修的。這些通道和佳景，往往都是藥農在采藥時發現的。這是勞動人民對山水風光的追求和建設風景名勝區的貢獻。如華山通過“鷂子翻身”到下棋亭的險徑和絕景；武夷山登大王峰、接筍峰的棧道；昆明西山龍門棧道等。 至于“一線天”，幾乎每個山岳風景區都有。如峨嵋山黑龍江峽谷棧道，仰觀一線天；或巖石斷裂節理形成的一線天，如武夷山一線天、黃山一線天、九華山一線天、天柱山一線天、千山一線天等等。這都是人們巧妙地利用自然景觀，稍作開拓之功便成的。它給人以“鬼斧神功”之妙得。而這些地方，也往往是觀察巖石性質的“露頭”，是認識大自然的“天書”所藏。 10.水路游覽路線與水邊構景:這類人文因素只適用于江河湖泊景觀。滾滾長江，氣魄浩大，是一條天然的交通、旅游路線。逆江而上，頗有驚心動魄之感；順水而下，則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快意，此為大江。桂林漓江可謂中級河流，是游覽石灰巖峰林景區的最佳路線。富春江則是游覽江南青山綠水的理想路線，而山間小溪，駕竹筏以游山水，要算是武夷山的九曲溪了。這里有十足的山水韻味。可以把“我”融合在親切的山水之中(圖10)。
 圖10 福建武夷山九曲溪 江河湖海可游可觀。水之成景，貴在岸有丘山，中有島嶼。因岸就勢布置人文景觀內容，選擇游覽工具，定會使山水增輝。如洞庭湖畔岳陽樓、滇池畔大觀樓、蛇山黃鶴樓等。 11.游覽基地——風景區的邊緣和外圍比較大的風景區，都應有因地制宜的相當規模的游覽基地。它既是風景區的服務中心，又是風景區的大門，是風景區宏觀景觀的組成部分。這是我國風景區建設中的寶貴經驗，如東岳泰安鎮(圖11)、南岳南岳鎮、中岳登封鎮、西岳華陰鎮、北岳渾源鎮等。這些基地都為古代皇帝祭祀服務，也為大批朝山進香者和登山游覽者服務。這些基地，也就是我國古代的旅游城鎮，這種布局是科學合理的，它既保護了風景區的自然景觀，又滿足了游人對生活、商品的需要。在旅游鎮上，易于擴大為旅游發展所需要的規模。這種寶貴的經驗仍值得今天規劃建設風景區所用。不要動輒在風景區中心搞較大洋樓，然后公路、索道，象蜘蛛網一般伸向山頂，于是景區中心成了現代化鬧市，等到這個風景城一建成，風景的生命也就結束了。一些高山風景區內只能建若干因地制宜的簡便食宿點，旅游鎮一定要在景區的外圍或邊緣，這是宏觀上的因山就勢原則。
 圖11 山東東岳泰安鎮 總之，因山就勢建設風景區的原則，有它的科學性、藝術性、思想性和經濟合理性。欲達此目的，需總結前人經驗，進行實地考察，對山之勢、山之質有全面的認識。在此基礎上，進行科學的規劃，精心設計，精心施工，在現代科學技術條件下，一定會把風景區建設得更好，使它為世世代代服務。
編輯：81nun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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